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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析北大荒知青精神病院背后的故事 呼吁关爱老人心理

2015年03月20日

知青,一段特殊时期留在历史上的烙印似乎已随时间变得模糊,然而,其中有一部分人的生活却依然无法摆脱掉那份沉重。俗称“知青精神病院”的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建于2008年底,至今收治着近百名来自全国各地的知青及知青子女。随着安养中心的成立与运作,知青精神病患者及其子女的安置照顾也再一次引起关注。《?望东方周刊》记者王晓在黑龙江佳木斯对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进行了采访报道。

2010年元旦前后的佳木斯市,气温降至零下30多度,隆冬的阳光疲软地照在厚厚的积雪上。位于郊区的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,56岁的哈尔滨知青姜盈国面带微笑地在活动室里走来走去。“我21,他22。”姜盈国指指旁边的北京知青陈平原,“我年轻。”陈平原张着嘴,嗓子眼里发出“吭吭”的笑声,口水顺着嘴角不住往下流。姜盈国的记忆定格在他的21岁。1975年的某一天,黑龙江友谊农场拖拉机手姜盈国上夜班。突然,拖拉机发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。“我压死人了!”姜盈国闪过一个念头,仓皇逃离。次日,一起下乡的知青特意跑到地里去看,“哪来的什么人,明明是稻草。”但姜盈国坚持认为自己成了肇事者。此后,他整天念叨着警察要来抓他,接连数月不洗漱、不理发。几年后,其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。2009年4月,转至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。这是一所俗称的“知青精神病院”,建成于2008年底,目前集中收治了94名来自北京、天津、上海、哈尔滨等地的知青及知青子女。一段疯狂、热烈的青春烂漫之后,他们以一种相对安静的方式留守在这片散发着麦香的黑土地上。“刘少奇万岁”一张横幅让赵印宝的命运在上世纪60年代发生了裂变。他记不得自己为什么写下“刘少奇万岁”。那个时期,人们“被接受”的五个字,本该是“打倒刘少奇”。“就那么写了。”赵印宝挂着惯常的笑容,左手托腮,脑袋上扬,一副“混不吝”的劲儿。如今,这个63岁的北京知青只记得自己家住丰台,高兴了,会说出一句俄语;表扬他两句,会再说上两句英语。留守在宝泉岭农场十队的北京知青任友善,当年和赵印宝住在同一间宿舍。在他的印象中,赵印宝平时没什么劣迹,也不大讲话。唯一一次“犯浑”就是写下了那张“天杀的横幅”。“在那个年代,这哪儿成啊。”留守北大荒数十年,任友善说起话来还是京味儿十足。横幅贴出来两三个小时,赵印宝被抓走了,之后戴上了“现行反革命”的帽子,还被判了7年有期徒刑。由于是工人出身,又没查出更多劣迹,不久,赵印宝被放了出来。回到农场后,他的日子照样不好过。任友善说,当时所有脏活累活都少不了赵印宝。一到批斗,他就理所当然地成了“活靶子”。“你注意到赵印宝的门牙了吗?那就是批斗时打掉的。”让任友善感到难以接受的是,“打手”往往由一起下乡的知青扮演。受了刺激的赵印宝逐渐反常起来。任友善记得,某个阳历年前后,他们坐着斗车到100多里地外去砍树。正值北大荒最冷的时候,风在耳边呼啦呼啦地刮着,脸刺得生疼。为了挡风,知青们一个个都是后背朝前蜷缩着,只有赵印宝,居然敞着棉衣,面朝前方。

1973年,赵印宝由姐姐赵桂兰接回北京。在他的病历上,写有“自言自语、自笑、胡言乱语”等症状———“他说自己和毛主席在一起工作,和毛主席一起制定解放台湾计划,说包产到户是他制定的,还说自己是周总理的儿子。”北京安定医院对赵印宝的诊断结果为“精神分裂症”。2004年,由于不堪重负,赵桂兰将赵印宝送回黑龙江农垦,纳入农垦医保,住进了农垦总局精神病防治院。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建好后,又挪到了这里。上海知青薛鲁波则是因为1972年在浩良化肥厂因入党问题未能如愿,进而逐渐失眠、疑心大,总以为有人要害他。1973年,被家人接回上海后,诊断为精神分裂症。“我父母都被人害死了,那个人,神通广大,法力无边。”在安养中心,薛鲁波的眼睛瞪得很大,几根长寿眉跟着乱颤。“这些知青的患病因素很多,有在政治上受到刺激的,有因为返城回不去的,也有不少因为感情问题。”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精神科主任吴斌对患者的情况了如指掌。明明有收割机,但偏让你拿镰刀去割因感情问题受了刺激的北京知青张慧颖认为,自己到北大荒,以及现在在安养中心,都是为了“吃毛主席的饭”。她甚至坚信曾经一起来的北京知青们都住在这里,不曾返城。那是一个热火朝天的年代。1968年12月22日,《人民日报》发表了题为《我们也有两只手,不在城里吃闲饭》的文章,其中印着毛主席语录:“一切可以到农村去工作的这样的知识分子,应当高兴地到那里去。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,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。”自此掀起了知识青年“上山下乡”的高潮。2000万名北京、天津、上海等大城市的年轻人们兴冲冲地奔赴黑土地、大草原、黄土坡、橡胶林。其中,54万人来到了白雪覆盖下的北大荒。早在1947年,北大荒的建设就已然开始。最先进驻开垦的是10万名复转军人。从1959年开始,又有一大批支边青年,响应支援边疆的号召,屯垦戍边。这算是北大荒的第二代开垦者。“其实当时之所以号召支边青年进驻北大荒,很重要的一个原因,是要给之前来的军人们解决婚姻问题。”几十年后,黑龙江农垦总局有工作人员作出这样的解释。北京知青任友善、赵印宝等人下乡是在1964年,算是较早的一批,但也归入了知青“上山下乡”的行列。“一方面是响应国家号召,另一方面,就是为了到这儿来吃饱饭。”任友善记得很清楚的,是当年城市里的“低标准”———每人一天9两粮食,“吃不饱啊,再加上城里找不到工作。来这儿当农民好歹是个工作,总比饿着强,就这么来了。”“吃是吃饱了,但那个历程简直不堪回首。”任友善记得,最先要适应的就是气候,“冬天冻脚啊,肿得老高。后来学会了,得买大鞋,往里面垫草、垫玉米叶。”还有一些苦是人为制造的,“比如收麦子,明明有收割机,但偏让你拿镰刀去割,社会主义小镰刀嘛。”张慧颖至今念念不忘“割麦子”、“种大豆”,“等我出去了还能割,我就是干活的命。”断线的风筝“经历了‘上山下乡’,没有吃不了的苦。有这个心路历程,以后什么都吃得消了。”和大多数知青一样,任友善有着“劫后辉煌”的感慨。真正让他难过的,是始于1976年前后的知青大规模返城。由于已经在当地安家,任友善只得留在宝泉岭农场,“眼看着农场空了,宿舍空了,心里也空落落的。但那时确实没办法,我身体不好,如果不在这儿成家,我根本活不下来。”据《饶河农场志》记载:“1979年知青大返城时,有3000多知青离场,造成了生产人员严重不足,不少生产队拖拉机没人开。”黑龙江农垦精神病防治院办公室主任宋斌透露,最终留守在北大荒的知青有两万余人。“我们这里的二三十个患者,和家人完全失去了联系。”安养中心精神科主任吴斌介绍,他们得的这个病,很多人家即便知道了,也不见得愿意来找,“父母在的估计会找,父母不在的,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要相对淡漠些。”北京知青鲍丽丽就是一只“断了线的风筝”。刚从857农场送到安养中心时,鲍丽丽只有48斤。贫血、低蛋白,严重的类风湿更是使得她的手脚都变了形。吴斌介绍说,鲍丽丽发病据说是因为谈恋爱,最初治疗过一段时间。后来农场找了个人照顾她,给她吃的穿的。近些年,农场条件好些了,就把她送进了敬老院。在敬老院里,鲍丽丽摔成了骨折。骨瘦如柴的鲍丽丽已经无法说话,偶尔,她会睁大着眼睛,从嗓子里发出含糊的声音。只能通过声调,判断她说的是什么。而今,她会发的几个音节,除了“吃西瓜”、“吃香蕉”外,还有“海淀”和“回北京”。吴秀菊甚至记不清自己的家在北京还是上海。“上海宣武区。”她抬抬眼皮。过一会儿再问,又会说:“一半北京一半上海。”李启是在北大荒红星农场十八队下乡的北京知青。说是知青,但根据其断断续续的描述,他其实是被一个想要返城的知青骗来的,“他插队10年,想回城,说这儿好,可以过来种地,就把我换过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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